“اپ سے مل کر خوشی ہوی ”
缘起
这里的房屋大多是木质结构，尖顶，条件好的人家还带有一个进行穆斯林祈祷仪式的砖砌塔楼。Ghulam家算条件好的，但家中家具很少，客厅几乎没有家具，只有一张五米见方精致的手工地毯铺满房间，他们平常就在这里看书看报、吃饭喝茶，我们也都席地坐在地毯上，面前摆着克什米尔藏红花茶，醇香扑鼻。
克什米尔传统大袍套在老人的身上，两只袖子总是空空的耷拉着，隐藏在袍子里的手握着肚子前的特色火炉——藤蔓编制而成的篮子，盛着些许燃着的炭灰用来取暖。 老人吸了一口水烟，往事立马随着烟气将我们笼罩。
过去即他乡
1965年一颗炮弹落到他家的祈祷塔楼上，门窗都被炸飞了。这被认为是真主不满的表示，他们延长了每天祈祷的时间。几天后，他的母亲去邻居家借纺轮，在回来的路上被流弹击中后脑，于是他在剩下的岁月里只能依靠照片来怀念母亲。没过多久，印巴实现第二次停火，克什米尔迎来了短暂的和平期，印度兵的吉普车和坦克从南边开进了克什米尔，七岁的Ghulam对他们并无厌恶，成年人的恐惧在孩子们看来无法理解，他甚至有些庆幸，因为印度军方禁止他们每天五次的礼拜，这给了他更多玩耍的时间，但“好景”不长，十岁开始他就被送进了老师家学习制作披肩。
在那个年代里，每个人的睡眠时间都很少，每天要劳动，要打扫院子，要种地，学习披肩技艺和印度语，吃的是万变不离其宗的菜汤米饭，冬天异常寒冷，屋子里没有取暖的设备，在零下十几度的房间学习织作，一坐就是十个小时，不能燃炭炉，因为那样会烤坏羊绒，只能靠手指不停的穿梭织作，一天下来，总是要花一个多小时让自己已经被冻紫的脚恢复知觉。
问他为什么在那种时候还要学习做披肩，长达数十年的战乱把这里变成贸易和旅游的禁地，披肩又能卖给谁呢？
老人说克什米尔人做披肩不是为了赚钱，这是很多很多年前波斯居鲁士大帝的带来的文明，我们要传承下去，这是我们的命。
老人说我们跟谁都不争，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就准备走了，但披肩的手艺还有我的儿子传下去。
57岁的Ghulam看起来像古稀之年的老人，满脸沟壑却的他似乎已不太认识几十年前那个在夹缝中长大的自己。不过对于那个十几岁的少年来说，也许并不觉得苦。对于一辈子只做一件事的人来说，还有什么苦难可以打败他呢？
方生方死
这块美丽土地曾享受过长时间的和平，但早在印度、巴基斯坦为之大肆操戈前，它已受到各类争斗的蹂躏。
早在公元前300年波斯人就武力打通了外界到克什米尔的通路，同时带来披肩的原始工艺，公元326年亚历山大大帝沿着波斯人的轨迹来到克什米尔，怀着解救被缚普罗米修斯之心的亚历山大终究没能杀死啃噬其肝脏的秃鹰，饱受痢疾之苦的马其顿人在征服了克什米尔后回到巴比伦不久就病逝了。 接下来到达克什米尔的是自东土大唐而来的唐僧，唐僧在古称迦湿弥罗的克什米尔学习三年，孙悟空显然没对师傅的高反帮上什么忙，法师用了一年时间才适应高海拔地区的环境。
“此北二千余里，经途艰阻，寒风飞雪，至秣逻娑国。”——《大唐西域记》
此后的一千年只能用混战概括。8世纪开始阿拉伯势力进入克什米尔，克什米尔开始穆斯林化，17世纪因为佛教天主教之争，克什米尔的拉达克人和现今西藏阿里扎达县的古格人发生战争，最终古格王朝一夜之间被屠城，古格宏伟的宫殿和华美的壁画，直到20世纪才被意大利人杜奇教授重新发现。 古格王朝的惨败传到北京，康熙震怒，增派2500蒙古骑兵支援吐蕃，又在克什米尔的土地上同拉达克背后的莫卧儿王朝鏖战连年。
尚未得到片刻喘气，1829年英国人在克什米尔宣布殖民，接下来的近代史更是被接连不断的暴力和恐怖事件充斥，三次印巴战争受伤最深的总是克什米尔，就在我写下这篇文章的时候克什米尔的朋友告诉我他们那里又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罢工，人们向印度军警投掷石块，被暴力镇压…
何去何从？
一千个克什米尔人有一千个答案，年轻人如Asif说我们只是要和平，上了年纪的人如Ghulam说我只希望手艺传下去。但对于地处大国文明交汇地带的克什米尔来说，和平很可能是永远的奢望。正如法国学者鲁保罗所说，自波斯以降，克什米尔人习惯了一个帝国的存在。
聊到这里，城里每日五次响彻全城的祷告声准时响起，他们放下手中的事情全身心的投入礼拜的状态。
Ghulam给我讲过《古兰经》关于末日的描述：“或如重重黑暗﹐笼罩着汪洋大海﹐波涛澎湃﹐上有黑云﹐黑暗重重迭迭﹐观者伸出手来时﹐几乎不见五指。 真主没有给谁光明﹐谁就绝无光明。”(古兰经﹐24﹕40)
后记
好像看一部规模宏大的电影，居鲁士时代的坟墓、丝绸之路的商队、唐朝的高僧、阿拉伯人的征伐、印巴的战俘营，被污染但依然壮丽的风光。在影片最后，男主人公站在克什米尔最高的山峰上，影片没有告诉我们他是否能够活着下山。
住在地球小屋里的人们，烧漆黑的松枝照明，从前的一场场雪，炭火之光和燃烧的松枝——夜晚说故事，无需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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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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